朱翊钧看向了赵梦佑说道:“把缇骑放出去,四处走访,从百姓、匠人身上找线索,找答案,多问问百姓,他们都知道,一定要把这些经纪买办,连根拔起,断了势要豪右乡贤缙绅的一只手,他们才知道,有些事儿不能做,朕说过的话就是铁律,朕画的红线,绝不可逾越。”
    “应天府衙役里有很多都是衙蠧,他们和地方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必动用衙役,就缇骑去做。”
    “势必在一个月内将其一网打尽!”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说道:“匠人们提到过需要这些经纪买办招工,没有土壤的种子无法发芽,既然这种经纪买办出现,自然是有需求,打倒经纪买办是一方面,如何在整个用工流程里,将其淘汰掉,是另外一方面。”
    朱翊钧点头认可,他十分确信的说道:“先生说得对,只会挥舞拳头,会让这些势要豪右轻视朕,觉得朕不过是个张牙舞爪的孩子,需要瓦解其生长的土壤。”
    “官厂的法例办来做就行。”
    王崇古笑着说道:“怎么说我也是工党党魁,陛下,元辅不必过分担心。”
    工匠的事儿,他这个工党党魁这个时候不发力,谁还认可他这个党魁“哦王次辅已经有了想法”
    张居正一愣,这本该是个棘手的问题,所以张居正才在面圣的时候提及。
    王崇古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元辅不在官厂,不太清楚,以北衙的永定毛呢厂为例,两个毛呢厂一共有织娘、工匠一万三千人左右,但这么点人显然是无法完成一年110万匹毛呢的织造的,围绕着毛呢厂,在毛呢厂的周围形成了近千个毛呢厂上下游的工坊,把这些民坊也算上,才是官办毛呢厂的面目。”
    “同样,官办毛呢厂就是根,而这些民坊,是枝叶。”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发挥官厂的主导作用。”
    官厂的附近很容易就会形成产业群,一如京杭大运河这个经济实体,一如五大市舶司的经济实体,而官厂的规模要小一些,不是那么的集中,但不代表没有,这些产业群一定会形成聚集效应,大部分从事此类的匠人,都在这些地方聚集。
    那么官厂就要发挥作用出来,和民坊沟通,并且充当匠人务工的媒介。
    “说穿了,这些经纪买办,不就是可以介绍活儿给这些匠人们干吗经过官厂介绍,这匠人就有了娘家人,受了欺负,还能到娘家告状,还能防止肉食者鄙,目光短浅,不培养熟练匠人被淘汰,绫罗绸缎都是丝绸,可是这缎的价格利润远高于绫。”
    王崇古进行了总结。
    朱翊钧看着王崇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要是这些民坊,不肯接受官厂的介绍呢”
    “这可由不得他们,真的反对,也可以,那就不给他们单子,饿死他们,要不就直接扩张,吃掉他们,现在官厂的规模,是为了防止过分的臃肿和僵化,所以才维持现在这个规模。”
    王崇古为陛下介绍了下什么叫做主导地位。
    主导地位可是现实的影响,官厂是个庞然大物,在经济中有着弥足轻重的地位,这庞然大物翻翻身就能碾死无数的民坊了,王崇古可不是说瞎话,就以西山煤局而言,西山煤局不给谁家供煤,那这家立刻就会被残忍的市场淘汰,被虎豹豺狼分而食之。
    “看起来是解决了许多的问题,那么,王次辅,代价是什么呢”
    朱翊钧看到了好处,但他需要知道坏处。
    王崇古立刻回答道:“陛下,这次是官厂权力的扩张,官厂一旦变得臃肿和僵化,就会成为吃人的怪兽,官厂的规模超过了三成就要警惕,超过了五成就要干涉,超过了七成,就要打击,否则官厂和民坊,都会失去活力。”
    警惕官厂的无限扩张,是王崇古从毛呢官厂开始,就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申明的一个观点,任何一个经济、政治实体,无序的扩张,必然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这是历史教训,毕竟南北两宋,一斤煤敢卖200文,毕竟晋党曾经敢给自己联姻,用金字诰命。
    代价就是官厂扩大了影响力,市场会失去一些活力,当然这在封建帝制之下,又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必然。
    “今天的南衙,就是明天的官厂。”
    王崇古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说道:“不过至少官厂是分散的。”
    王崇古现在抛弃了晋党党魁的身份后,发现了地域性结党的危害。
    当初的晋党,就是现在的南衙。
    “陛下,其实要切实解决匠人们的困扰,这些法子,都是治标不治本,想要治本,还是要想法设法的让匠人们变成熟练工匠,有了一技之长,势要豪右大声的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那匠人也可以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王崇古觉得现在做的都是‘表面文章’,真的要治本,还是培养熟练工匠。
    个人的学识,经验,也是个人的固定资产,而且这些固定资产可以进行生产,这就是王崇古这么说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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