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父亲便细细打点了行囊,亲自将他背上了远去雁安的马车。
    那时父亲不过而立,他在病中恍恍惚惚,伏在父亲宽阔的肩上,却看见了丝缕的白发。
    祝予怀摩梭着茶盏的杯沿,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是家中独子。
    因为体弱,他一不能入仕,二不能留在澧京奉养父母,在雁安一养十二年,已是大不孝。
    父亲在朝为官,昃食宵衣,极少能抽出空同母亲一起来雁安看他,一家人长年聚少离多。
    六年前祖父离世,母亲悲痛之下坏了身体,行不得远路,两边便只能靠书信一解相思。
    祖父辞世后,祖父的一位多年故交上门祭拜,顺道收了他为徒。
    祝予怀在落翮山中,与这位脾气古怪的师父相伴六年,今年入秋时,师父也病逝了。
    他与云游回来的师兄方未艾一起将师父下了葬,最后一抔墓土盖上时,他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回家了。”
    生离死别、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何等苦楚,他已经体味够了。
    虽然父母来信时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他从那字里行间猜到,母亲久郁成疾,身体愈发不好了。
    他若继续留在雁安养那永远都养不好的病,终有一日要追悔莫及。
    丧事了却后,他一连给父母去了数封信,铁了心要回澧京。
    家里人都百般劝阻,直到方未艾表示愿意与他同行,亲自照看他的身体,他们才勉强同意下来。
    等见了面,也不知母亲会不会怪自己……
    “公子,公子?”
    德音看他眉头越皱越深,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哎呀,你别出神乱想了。
    真要睡不着,你给我讲话本子呗,讲着讲着你就能睡着了。”
    祝予怀被她胡搅蛮缠一番,心中的愁绪才淡了些。
    他无可奈何道:“净会胡说,哪有讲的人把自己哄睡着的?爱看话本子,偏又不喜欢习字,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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