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自己下车,而他这一回终于称职,绕过大半个车身为她开门。
    她愣了愣,随即弯腰下车。
    站直时视线只能落到他左肩,想看清肖先生全貌则需仰起头,翻折颈椎,等光线占据视网膜,才识得他棱角分明脸孔,比照记忆,这一秒的肖先生显得过于精致——
    眼藏风雪,眉有幻梦,一张脸写完宗教奥义,令你——
    虔诚皈依。
    “五点我准时到。”
    他无情打断她欣赏一卷艺术品的宝贵时间,冷得过冬天室外的铁。
    “五点十五分,阿劲,我怕你多等。”
    他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总之全该责怪阳光太刺眼,华氏六十度“严冬”
    将她照得脸微红。
    “江小姐,我的工作就是等。”
    “ok,反正我只是雇主又不是……”
    后伴句咽下肚,不敢在他面前亮出本性。
    伸出手合住又松开,如同日本猫,“拜拜。”
    “拜拜。”
    她转身,麻花辫扬高,八点二十五分开始,各走各路。
    一进校门,没意外,教导主任带金丝眼镜手持教鞭顶替巡逻兵,查遍你头、身、脚。
    楚楚低头走过主任身边,等她背过身立即提高百褶裙,这叫“虎口拔牙”
    ,是苦闷生活中弥足珍贵的“刺激”
    。
    神气过后低头看脚尖,死盯自己脚下一双平底玛丽珍皮鞋,“大只佬,长够六英尺又怎样?打篮球还是捞飞机?”
    太阳登顶。
    进教室翻课本,怎么,第一堂就是老姑婆上国文,简直要命。
    斜后方“七仙女”
    那一整队痴线又望过来,望什么望,迟早一个个都打成猪扒。
    完了完了,同电视台高鼻梁混血女主播讲的一个样,九七全市人民行衰运,是世界末日,挂满身道符都不能幸免。
    追着时针分针长短脚,熬过英文数学生物课,终于等来放课铃,叮铃铃如天籁。
    全班“木头人”
    机械地站起来与油头粉面生物学老师道再见,接下来收拾课本各自消遣。
    “七仙女”
    又聚拢在教室最后一排,袁柏茹顶个男仔头,一百七十一公分个头穿海魂衫百褶裙,说不出的突兀。
    短袜上裙边下一双又长又直地腿慢慢跟上楚楚脚步,很快她越过她,肩膀还要往她身上撞,最后回过头一个恶狠狠眼神,简直是校园暴力完美教材。
    楚楚停在狭窄楼梯间,昏黄的光自窗口跑落她肩头,是晚霞的怜悯与馈赠,令她纤薄瘦削的身体在空旷的阶梯上变成微小的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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