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近郊,六国新村。
    前魏王室宗亲、现六国里里的保长魏清河,带着少主秦昊,正朝着莲夫人父亲的住所行去。
    秦昊心里清楚,自从莲夫人嫁到他身边后,这还是头一回他主动拜访岳父大人。
    临出门前,在暖汤宫内略作迟疑,最终决定空手前往——这般做派,方能更贴合一个天子的身份。
    寻常人探望岳父称“拜会”
    ,而自己这次,则应当名正言顺叫作“临幸”
    。
    整条街巷已尽数被军士封锁,路上连个影儿都看不见,别说行人了,哪怕老鼠也难以遁形。
    这一切,皆源于多年前那次博浪沙惊魂事件遗留下的阴影。
    眼前的宅邸正处在扩建之中。
    这是依秦律规定,莲夫人被册封为贵妃后给予家庭的爵位奖励,让岳父得以由平民升为有爵位之人。
    若非此等恩典,他如今依旧需要每逢农忙时节,下田为高爵者无偿耕作,其家人甚至会被乡里指派参与舂米杂务。
    村里其他人家亦大多如此,他们曾是锦衣玉食的显贵之子,却在六国灭亡后彻底沦为普通百姓,日复一日劳作为生。
    秦昊到来之际,莲夫人岳父与两个儿子正在墙外收集落叶。
    这些叶子被集中于避雨之处堆放,并用树枝石块压住,显然是打算用作取暖柴薪所用。
    被卫兵控制住的一家人看见走近的秦昊时显得极为惶恐,自打秦昊前往九原监军后,父子俩便再无机缘与其相见,日常也只是借逢年过节,带着从公主那偷偷备好的礼物进府求见。
    几句寒暄过后,“家中有事”
    总成为告退借口;而少主虽然“极力挽留”
    ,可终究未能阻止他们的离开,只能应许他们再去内室稍事告别。
    这种场面持续多年,毕竟以他们的特殊身份而言,实在不敢多造越矩,特别是自昌文君反叛以及少主母亲抑郁离世以来,先帝越警惕,整个国家都笼罩在不安气氛中。
    “叩见陛下!”
    父子俩郑重磕头下跪。
    因两人间悬殊巨大的爵位差距,纵使对方是他岳丈也不能改变这一礼节形式。
    秦昊原意上前扶持,思虑一番却收回手势,耐心等待长辈完成全套礼拜才伸手相搀扶。
    经年累月田间辛勤劳作的结果让老人显得格外苍老虚弱,即便站立旁边年轻女儿身旁,也恍如隔了几代人般。
    秦昊低头打量这位老者身上粗糙布料服饰,随后目光落在周围密集种植着的几十株桑树之上,心中百感交集:“五十岁便可披丝绸,孟老夫子的愿景确实美妙……只可惜现实中穷人家断难享用得起。”
    说完这句话,他又轻声附耳给随从李福几句指示。
    听罢,后者略显惊讶但迅退回,带领队伍转向巷口方向离去。
    几株桑树枝桠光秃,黄叶纷纷飘落,院墙高不过六七尺且用泥土夯筑而成,刚刷过一层石灰白泥,显得分外醒目;木制门扉虽矮小却十分新潮且厚实地涂着保护漆层——显然这番装点,极有可能出自对自己即位事实的认可与庆祝而特意修整一番的小举动罢了。
    进入院子那一刻生了一件趣事:突然窜出来的大黄狗引起混乱,但令秦昊颇为意外的是,一向看起来羸弱的老岳父居然反应奇快,一脚将吠叫不止的大黄踹飞跑开。
    望着这一幕秦昊忍不住莞尔,随即挥手制止随行警觉欲出手制止的郎将行动。
    原来那只大黄犬体型矫健,短毛精干,虽然看似与宫内饲养的猎狗外形近似同属于本地土种猎犬范畴,但实际上更为强壮灵活精神焕的样子吸引眼球。
    “这是哪家畜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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