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臣目光看去,不认识此人。
    张居正在身侧小声说道:“那是翰林学士董学士。
    他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嘉靖二十年进士,是严嵩在翰林院的死忠,与老师有过接触。
    不过他冒头是好事。”
    周梦臣低声说道:“此言怎讲?”
    张居正低声说道:“我其实打探过口风,很多人对这一件事情都不赞成。
    如果第一个出头的是其他人与严嵩无关的人。
    说不定这局面不好收拾。
    但是严嵩的死党一出来,有再多人不满意你,今日他们都不会说话了。”
    “毕竟你的事情不过是小节。
    你如果今日毫无理由的支离尸体,那是道德败坏,自然不容你列于朝廷之上,但是你这般说辞,这个理由未必让很多信服,最少说得过去。”
    周梦臣听了,低声说道:“如此我还要谢谢严世蕃了?”
    张居正低声说道:“过了这一关再说吧,如果你能过了这一关,再谢不迟。”
    此刻李时珍已经大声说道:“这位大人请讲?”
    董份说道:“你解剖过尸体?对吧?”
    李时珍说道:“是。”
    董份厉声呵斥道:“你于心何忍?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让他泉下不安,人如果没有一个囫囵尸体下葬,来世必有残疾,这是造孽啊。
    你也是郎中,从来是医者父母之心,你这等,毫无心肝可言,如何能为郎中,简直是无耻之尤。”
    李时珍到底年轻听了,只能眼睛都红,手中死死抓了一卷东西。
    这一卷东西,不是别的。
    而是各式手术刀的,李时珍恨不得用手术刀给他大卸八块。
    李家行医也有三代了。
    从来没有人说过李家没有医德。
    这算是惹毛了李时珍。
    李时珍说道:“死后如何,谁知道啊?阁下信奉鬼神,请让鬼神给你治病,要不请药师菩萨下凡。
    我李某人只管活人,不管死人。”
    周梦臣说道:“好。
    董大人是吧。
    夫人言未能侍人,焉能侍鬼?自古医道最讨厌的就是巫医,身为儒门弟子,说这些神神鬼鬼的,简直是玷污夫子,一些愚夫愚妇之言,阁下视为珍宝,我真不知道,你这个翰林学士,是怎么来的。”
    董份听了,顿时脸色通红,说道:“好,好,好。
    夫子之道,不过是仁者爱人而已,对父母要侍死如生,即便不讲鬼神之道,也当择善地安葬,怎么能让他们支离于刀斧之下,这是做人子的本分吗?”
    “天地生人,不管是谁,无非是人之子,人之父也。
    你们支离人子之尸体,何以对其父?支离人父之遗骸,何以对其子?”
    “真不知道是何等厚脸皮,还敢在这里侃侃而谈,真是毫无人心人性可言。
    董某羞于与周大人同殿为臣。”
    很显然,董份这个翰林学士,绝对不是白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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