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内灯火未熄。
    青崖楼上,数人沉默对坐,桌上的酒已凉,杯中的意却未散。
    忽而楼下传来一阵疾步声,门帘被人自外掀起。
    风卷夜寒,一道身影踏月而入,披风未解,额角汗湿。
    “许瑞山?”
    元无忌起身,微有惊讶。
    来人正是许中相之子许瑞山。
    衣上带霜,眉目间却满是难掩的焦躁。
    “你怎么来了?”
    王案游随口问了一句,神情却已带了几分不安。
    “出了什么事?”
    许瑞山步履匆匆,一言不,直到走近桌前,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父亲……怕是要下台了。”
    一语出,众人俱是一震。
    长孙川眉头微蹙:“今日之事……影响这么大?”
    许瑞山点头,语气低沉却铿锵:
    “父亲今日朝上,一言未。”
    “林志远弹章在前,王擎重煽风附议,朝中新党连番施压,他都没有出声。”
    “他只站在原地,低头沉思。”
    “我站在百官之后,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听见。”
    “他是听到了,但没说话。”
    王案游皱眉:“你父亲是老臣,在朝多年,最擅制衡之道,怎会……今日竟然默然?”
    “怕是另有算计?”
    许瑞山苦笑一声,眼中竟隐有泪意。
    “我原也如此想。”
    “可我回府之后,看到他坐在书案前,茶冷三盏,一页都未翻动。”
    “我问他‘父亲为何不争’,他却只说了一句——‘老了’。”
    “我又问他,明日之朝,可还要再应,他只是摇头。”
    “你们知道吗?”
    “他,那个曾在朝上三击笏板逼退五相、以一纸谏章压下十州赋税之人,如今却说……‘不争了’。”
    “他连朝章都不收拾了。”
    “就坐在那里,披着朝袍,坐了整整一个黄昏。”
    “他眼神空空的,就像是——”
    “就像是知道自己明日便要谢恩引退,连争的必要都没有了。”
    “我第一次……”
    “第一次见他露出那种表情。”
    他语声带颤,眼眶泛红,却极力不让泪落。
    “我父亲从仕三十年,事过三主,立言十诏,执中辅政。”
    “他为国为民,清廉一世,到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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